踏上南极之旅
酒后驾机
我们6名队员爬上一架小型飞机,对于我这样身高近1.9米、体重200多斤的胖子来说,躺在狭窄的机舱通道地板上是最舒服的姿势。人员进出南极,最首选的还是飞机,当然费用会很昂贵。仅可坐6名乘客的小型探险飞机从智利最南端的彭塔(Panta)到南极半岛1000公里多一点的航程,单程价格3万美元,且绝不打折,还不保证起飞时间。
行走南极
当然,我知道这真不是一门好挣钱的生意。首先,南极没有标准人工构建的机场,南极半岛唯一的智利阿佛莱德站机场算是南极条件最好的,跑道也不过是在火山灰质岩中推出一个“煤渣路般”地面。其次,南极的天气变化剧烈,可能飞机刚飞一半就得返回。最重要的,要维护客流量非常稀少且运行季节短暂(每年只有4个多月)的这样一条空中航线,飞行员、维修保养地勤人员、备品备件、油料、导航、气象、救援等体系都还一个不能少。所以,能飞南极航线的飞行员个个艺高胆大,这条航线通航快30年,一次事故没有,就绝不仅仅是胆大和运气可以保障的。我原谅他们啦。但飞行还是让我吃惊不已。
飞机顺利地从彭塔阿雷纳斯机场起飞,爬升到巡航高度半个小时后,那位头发斑白的爷爷级飞行员嘀嘀咕咕对着耳麦说了些什么,又和中年副驾耳语了几句,转过身来的时候一只手里已经拎着一瓶香槟,另一只手攥着几只高脚玻璃杯,魔术师一般神奇。白人,尤其是上了岁数的男性白人,绅士劲头一上来,拉也拉不住。分杯、开瓶、斟酒、先女后男、微笑寒暄,还邀请我们挨个到主驾驶座位上体验一把。我喜欢紧张的老毛病又开始发作啦,因为我看见这位老先生居然也举起酒杯。我快速评估了一下眼前的局势:是断然喝止造成老先生不愉快所带来的飞行风险小还是让他很HI的驾驶风险小?大约是看出我的关注,老先生只是举杯示意,并无其他。这段时间的机舱秩序大乱,喝酒、照相、体验飞行甚至开始高歌。
很快飞机开始盘旋降落,看看时间、看看窗外,好像不是南极呀?!飞机平稳降落后,才得知因为南极机场区域气象突变,我们不能正常降落,临时备降到这个德雷克海峡中间的小岛上。等待期间,老先生很自豪地说:他有40多年的飞行经验,南极航线已经飞了26年。有经验的飞行员不但可以平稳安全地驾驶飞机,更在临时紧急情况下,临危不乱顺利备降,这才是更高的境界啦。
跳水的“原住民”
逃离海岸线
严格来说,南极大陆没有定居的常住居民,更不要说宾馆酒店。于是各国的科考站是我们在南极活动必须投奔的地方,在这里,不用妈妈喊,我们个个都像最乖的孩子一样,太阳还没下山就跑回“家”里,否则就有生命危险。
智利站,2010年2月27日南极时间凌晨3点多。躺在南极站窄小的软的床上睡得正香,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搞得我心火乱冒,拉开门(南极所有的科考站的门都是没有锁的,为便于突发情况下的求救和施救)一看,我这支探险队中的美女队员蓬头垢面穿着疑似睡袍的服装面容惊慌失措,更要命的是她背后还站着一个张牙舞爪的年轻白种男性。英雄救美的机会终于来到,我挺身而出,大声问:怎么回事儿?“我不知道!” 美女队员也有些慌张:“他敲我房门,说什么我也听不太懂,可能是西班牙语,好像是要借什么东西……现在外面可乱啦……智利站里的人都在乱窜……”
岛上风光
赶紧开始比划,很快我强大的肢体语言发挥神效。原来,就在大约半个小时前,智利发生特大地震,目前站内与智利国内的通讯中断,所有信息都来自CNN的卫星电视直播。这个小伙子的家就在震中—康塞普西翁,他想借我们的卫星电话和家里联系。没什么好犹豫的,很痛快地掏出电话。我跑到公共活动区,电视里的画面触目惊心,这时其他同行的中国队员都跑出来,刚开始大家有些可耻的旁观心态,很快另一个对我们来说更可怕的消息让我们不能置身事外:刚刚恢复的智利国内通讯说,这次过于强烈的地震已经引发大范围的海啸,预计将会冲击南极大陆边缘。
我们所在的智利站就处在南极大陆最靠近智利的海岸线上。立刻逃离科考站?这深更半夜的,海啸没来,得先冻死。再仔细一琢磨,震中距离南美大陆最南端大约4000多公里,最南端距离这里大约又有1000多公里,加上海岸线的曲折,应该不少于6000公里,而海啸最快也不过1000公里的时速,也就是我们至少还有6个小时。招呼大家回屋睡觉,4个小时后起床。7点整,我们披挂整齐,离开智利站向科林斯冰盖进发,那里的高程相差200米,这应该足以抵抗海啸啦。一路上,对讲机里不断传来中国长城站、智利站、俄罗斯站甚至韩国站的通联讯息,大家都热火朝天地做着各种抗击海啸的准备。当我们做好观赏2012版海啸的壮美的时候,海面却一直风平浪静,无聊的我们只好在冰盖上玩起自制简易高尔夫,后来才得知海啸在半路转向啦。
这一天终身难忘,因为第一次真实感受到一个真理:世上没有绝对的世外桃源,能抵御风浪的是我们的内心。
与“原住民”握手
与“原住民”握手
企鹅,憨态可掬的笨拙招人喜爱,但真实的南极中,企鹅生存的环境却并不美妙。企鹅群聚的海岸边,随处可见被贼鸥、海豹猎杀后的企鹅残骸,吃得很干净,基本只剩骨架和脚蹼,加上大滩企鹅排泄的粪便,空气中充满怪怪的腥臭味。
小企鹅毛茸茸的,南极的冬季来临前,它们必须完成最基本的身体准备—脱毛,只有当它们的羽毛变得又硬又密像鱼鳞一样的时候,才能抵御南极地区的严寒。
很好奇企鹅摸上去会是什么感觉?《南极条约》的相关动物保护规定,进入南极区域的人必须和它们保持一定距离。但亲手抚摸它们的欲望是如此强烈,让我变得似乎不由自主。我缓缓走进密密麻麻的企鹅群中,慢慢地坐在一块低矮的岩石上,脱下手套伸出手掌放在地上,静静地等待。没过几分钟,刚刚四散的企鹅又晃晃悠悠地聚拢过来,可能是太好奇,可能是嫌我太占地儿,也可能它们对于静止的物体缺乏警惕,几头傻乎乎的企鹅居然在我裤子边上蹭来蹭去,我继续忍耐,终于,一头公企鹅摸到我的手,心中一边狂喜一边有些紧张,他的喙尖尖的,叨上去一定很疼。流血事件没有发生,性情温顺的它甚至就靠在我的手背上,那一刹那,原本已经冻得发木的手居然是感觉更加冰冷潮湿,像触摸一块刚从冰水里拿出来的橡皮一般的感觉。
花了好一会儿,才把手和身体暖和过来,在这世界尽头,触摸一个活生生的生灵,和它交换一段触觉记忆,竟让人感动不已。